当你 （上）
前段时间说要联文，到现在终于才和@咖喱猪扒老师赶出来了，祝小刘二十二岁生日快乐！
这次的故事是竹马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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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你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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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刘昊然又揪我头发！”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老师看着补习班里唯二坐得七扭八歪的两个小屁孩，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吴磊揉着自己的头发，身体转了快一百八十度去看坐在自己后面的刘昊然，穿着红色运动衣的小男孩笑得一脸灿烂，完全没有恶作剧后的歉疚，就那么一脸笑嘻嘻地看着吴磊。
哼，每次都这样，总烦我听课，吴磊又转身坐好，不再去理会。
不会真生气了吧，刘昊然手往前伸，戳戳吴磊的后背，圆滚滚的后脑勺一动不动，又伸腿踢踢他的凳子，圆滚滚的后脑勺还是一动不动。
哼，每次都这样，我就只是逗逗他嘛，刘昊然缩回手托着脸蛋，开始望着天花板发呆。
有了。
刘昊然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两颗奶糖，是妈妈昨天晚上给他买的，包装上一只大白兔，非常漂亮。刘昊然看看背过身在黑板上写字的老师，剥开一颗塞进嘴里，甜丝丝的，江米纸在嘴里慢慢融化。他把糖纸放在桌上用手摸摸，把糖纸差不多抻平了，拿起铅笔写了句话，又把这张糖纸包到另一颗糖上。
瞄准，发射。
大白兔在空中像一道彩虹，起点在刘昊然手心，精准地落到吴磊桌上。
吴磊拿起那颗奶糖，用手拨弄着，才发现外面还包着一层糖纸，把糖纸展开了看到里面的话：
别生气了好不好。
吴磊倒也没有真的生气，毕竟成天和刘昊然混在一块儿，打过的架斗过的气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回，小孩都是哭过就忘的，这一秒说着我再也不和你玩了，下一秒又勾肩搭背不知蹿到哪儿去了。
刘昊然和吴磊的渊源，还要从上一辈说起，刘妈妈和吴妈妈在学校里就是好姐妹，毕业后分配到一个单位，结婚后正巧又住一个大院对门，关系更是亲密，常常串门一起吃饭，两家的先生也聊得来，刘家先迎来个大胖小子，刘爸爸和吴爸爸把酒言欢，酒足饭饱谈天说地，甚至定下如果以后你家是个女儿就嫁给我家小子那我们两家岂不是喜上加喜真是天作之合哦哈哈哈哈哈这样的父母之命。
两家关系好得像亲人，吴妈妈怀孕的时候，刘妈妈总熬了鸡汤送过去，夏天也送新鲜水果，刘昊然两岁生日的时候，大着肚子的吴妈妈送给小朋友一件亲手织的毛衣和一双棉鞋，怀到七八个月的时候正好快入冬，刘妈妈又送过去一床厚褥子，怕冻着怀孕的大宝宝和肚子里的小宝宝。
吴磊出生在新世纪将至的前几日，两家人从前一天深夜等到第二天天黑，刚两岁多的刘昊然穿着吴妈妈织的毛衣和棉鞋，被妈妈抱在手上，也在产房外一并等着。
医院走廊又静又冷，从前一天坐到现在，大人都有些受不住，更别说两岁的小朋友，刘昊然被抱着，脑袋枕在妈妈肩膀上，迷迷糊糊进入梦乡。
大人们也闭着眼睛打盹，吴爸爸坐不住，抱着胳膊靠在墙边合着眼，第一个醒过来的也是刘昊然，在妈妈怀里扭动着，妈妈眯着眼睛拍拍他的背，“小然睡觉觉...”
小吴磊就是这时候被抱出来的，被包在襁褓里小小的一团，大人们也一下清醒过来，一起围上去，一边笑着一边打趣，说小刘昊然感应到了弟弟，他倒是最先醒的，走廊一下子热闹起来，刘昊然也探头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的糯米团子宝宝。
刘妈妈一手抱着刘昊然，另一只手抓着他的小胳膊，冲小宝宝挥挥，“小然你看，这是弟弟！”
刘昊然看着小宝宝笑，话还说不太清：“底迪…”
吴家给小宝宝取名叫吴磊，磊落光明，和浩然正气一样寓意都好，刘家当时给小孩取名字时也是想着好寓意，又把浩改成昊，不容易撞名，也显得别致。
昊然正气小朋友和磊落光明小朋友就在两家人的宠爱下一起长大，这家买玩具时想着给另一个小朋友也带一份，那家给小孩买QQ糖也要给这家孩子塞一包，两家人看着两个白白胖胖糯米团子，心里都是欢喜得紧。
谁能想到小时候两个白白胖胖糯米团子，长大了一个变成调皮捣蛋孩子王，一个变成古灵精怪淘气包。
大两岁的刘昊然总是鬼点子更多些，大院里的孩子王，带着吴磊捉虫爬树无恶不作，每天蹿来蹦去像两只泥猴儿似的回到家，被刘妈妈和吴妈妈数落一通带去洗澡，洗完澡变回两只干净小猴儿坐在电视机前一起看动画片。
即便是上了小学也没有消停过。
刚进小学的小朋友和刚进幼儿园的小朋友总归是不一样的，第一天进幼儿园总要哭天喊地找妈妈找到嗓子哑才作罢，而第一天进小学，穿着崭新的校服抱着泛油墨香的新书本，总是要找地方得瑟一番。
背着一叠新书的刘昊然一路昂首挺胸走到家门口，敲门的手悬在半空中，又好像想起什么，转过身冲着对门“咚咚咚”三下。
吴磊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根棒棒糖舔着，两只小脚丫晃来晃去，看着刘昊然从书包里捧出一叠书，一本一本摊开在本来属于吴磊的书桌上，刘昊然小心翼翼地把每一本翻到扉页，封面卷着放在桌上，又怕力气太大折坏了封面，摆了三五分钟才弄好。吴磊跳下床，晃到书桌前，每一本书的扉页上，都写着一模一样的歪歪扭扭的字。
“这是我今天发的新书，等你上了小学，也会有的，老师会叫我们到讲台上去领。”刘昊然像在展示什么，一本正经地。
吴磊点点头，继续舔着棒棒糖。
“这个呢，是我的名字，刘昊然。”刘昊然指着其中一本，看看吴磊，“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吗？”
吴磊摇摇头，还是舔着棒棒糖。
刘昊然像听到了天大的好消息，英雄终于找到用武之地似的，两眼一放光从书包里拿出新削的铅笔，“我教你我教你我教你！”
夕阳的光透过窗户洒进室内，两个小朋友并肩坐在书桌前，埋头拿着铅笔认真地写着，吴妈妈做好饭走进房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美好祥和的画面。
“吴呢，上边一个口下边一个天，跟我的昊很像，不过我的昊比你多一横。”
吴妈妈在围裙上擦着手，看着自己的儿子一笔一划写着字，欣慰地点点头。
昊然这小孩就是聪明，果然大两岁就是不一样。
“磊呢，刚才跟你说过了对不对，就是三颗石头，你画三颗石头就可以了。”
吴妈妈还在围裙上擦着手，看着自己的儿子认真地点点头，又在纸上画下三个圈。
......
昊然这小孩就是聪明，果然大两岁就是不一样。
刘昊然坐在吴磊家的饭桌上，手里拿着鸡腿大口啃。
吴磊坐在自己家的饭桌上，手里拿着鸡腿大口啃。
吴妈妈坐在自己家的饭桌上，翻看着厚厚一叠书，每一本的扉页都被儿子认认真真地写满，吴品，吴品，吴品，再看这鸡腿真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把鸡腿夹到吴爸爸的碗里。
等吴磊也进入小学读了两年，终于有学习的伴儿了，刘妈妈和吴妈妈商量着给俩小孩儿一起报了个课外英语提高班，也不要求小孩多在班里多努力地学，但总能学到些东西。
刘妈妈高兴，吴妈妈高兴，刘昊然也高兴。
终于可以和弟弟在一个班上课了。
到辅导班第一天刘昊然就盯准了两个座位，抱着书包冲过去占了座，等着吴磊坐过来，结果课还没上一半就被后面的小朋友抱怨挡住黑板，被老师劝着坐到了吴磊后排。
我太难了，十岁的刘昊然这样想。
我也太难了，八岁的吴磊这样想。
刘昊然自从坐在自己后头就没安分过，要么揪揪自己头发，要么踢踢自己凳子，吴磊转过身问你有什么事吗，刘昊然又一脸无辜地摇摇头。
其实下课以后两个人还是能皮到一块儿去，吴磊好不容易才凑齐大半套三国演义英雄卡，一个不留神儿被刘昊然抢了一半，两人在教室追着绕圈圈，
“我快攒齐一套啦！到时候奖品分你一半！”
“我不！我要自己攒！刘昊然你还给我！还我的张飞！”
但在上课时间打扰他，吴磊还是有些郁闷。
算了，反正有糖吃。
吴磊剥开大白兔塞进嘴里，刚放进嘴里有点硬，等到江米纸都化了糖还是没软下来多少，吴磊把糖又含了好一会儿才嚼得动了。
嚼嚼嚼，嚼嚼嚼，咔，哇啊啊啊啊啊！
嘴里一股甜腥味，吴磊把糖吐在糖纸上，奶糖变红糖，包着一颗糯米牙。
“老师呜呜呜，刘昊然的糖把我的牙粘掉了呜啊啊啊！”
从小到大，刘昊然总是擅长在作死的事情上再接再厉的。
这天刚下课，铃还在悠长悠长地响着，他便搂紧书包从三楼跑到一楼，候在初一五班的后门等吴磊放学。宋祖儿比吴磊先一步看到了窗外的人，肘击了一记还在奋笔疾书的男孩。
吴磊收住了飞出去一百八十度的“8”，在老师报下一道题答案的起伏声中悄悄偏过头，瞧见了朝他对口型的刘昊然。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人在说什么，数学老师便熟练地甩出去半截白粉笔，正好敲在刘昊然面前的铁栅栏上，“铛”一声吓得他连忙缩回了头，引得大半个班都在哄笑。
见他又朝自己绽开招牌笑容，吴磊便霎时打了个寒颤，接着警惕起来。上回跟着刘昊然进好乐汇游戏厅的事儿叫他记得屁股疼到现在，那天刘昊然带着他从放学玩到晚上八九点，急得两家家长差点报了警，最后在游戏厅门口逮到饿了才出来觅食的俩小孩。这事儿还没过去三个月，刘昊然在被机厅老板拉黑后又迅速找到了新玩头。
不过也多亏了他，老师没再多讲几道题就让他们放学了。班里轰然窜出去好几个早就收拾好书包的拳皇玩家，剩下的都还在闲聊。刘昊然熟门熟路地溜进五班第三组的倒数第二排，坐在吴磊前桌的位置上，先是往他手心放了两颗蓝白相间的奶糖，又催促他快点收拾书包。
“你又要带我去哪儿？”
“跟我走就知道了。”
吴磊没听他的，慢条斯理地抄完最后半道数学题，又扭头问明白了今天的作业到底有哪些。施施然折腾了快十分钟，才拖着步子跟刘昊然出了校门。刘昊然突然迈开脚步跑了起来，害得不清楚头绪的吴磊追他追了两个公交站，最后才一起气喘吁吁地停在了一座公园前。
这地儿吴磊倒是听过，是个荒废了好几年不大不小的公园。近些日子又被提起来改善环境建设生态公园，不少小商贩便瞅准了公园的地理位置，纷纷摆起了游戏的摊档，这才慢慢有了点生气。刘昊然带着他大咧咧地穿过各色校服的学生群，径直地朝摊位走去。还没走近，便听见有气球砰然炸裂的声响。有一伙其他中学的学生正玩着，啪啪十枪里只中了一个，最后悻悻摸了个钥匙扣挂件就走了。吴磊看着刘昊然递给老板十块钱，自信满满的样子仿佛递过去的是一张随便填的支票，不大放心地问他：“你行吗？”
“嗨，你别小看小爷我了。”刘昊然抬起塑料制的步枪，掂了掂重量。又把手里那几颗小小的黄色子弹塞到吴磊掌心：“等着看吧。”
五分钟后。
老板搓了搓手，第一百零六次送走这对和其他年轻人一样自信的小孩。其实刘昊然的战绩还是不错的，十枪里中了四发，吴磊瞥了瞥身旁没继续说话的刘昊然，知道这是人之常情——更何况，他有将近两百度的近视，还散光，不怪他没大瞄准。他在那堆奇形怪状的小玩偶里挑了个比较顺眼的，跳上刘昊然的自行车后反倒来催他：“回家吧，我饿了。”
深绿色的小恐龙挂在吴磊的背包上，晃荡晃荡地跟着他走了好几天的回家路。这阵子他也有好几次比刘昊然早放学，像是在和他比赛一样又跑到三楼初三六班去等他下课。这天也在六班后门口吃着昨天剩下的一颗大白兔，看着班里的刘昊然被叫上讲台去做题。
“哟，我看这是谁呢，这不是楼下五班的班花吗。”
吴磊舔掉那层薄薄的糯米纸，方才慢悠悠地转过去看话头的主人。张一山卷了袖子倚在班门口，满脸就写着四个字：想搞事情。
关于班花这件事，完全是以讹传讹的莫须有谣言。偏偏还有个把人硬是要抓着这点线头胡说八道，吴磊没搭理他，透着光的棕色眼珠跟着刘昊然写完了最后一步。
“嗨，你看班花害羞了，这不，书包上还挂着哪家情人给送的定情信物呢...”
跟在张一山身后的几个不良青年随他笑了，稀稀落落的哄笑声衬得隔壁教室格外安静。吴磊翻了个白眼，当他的垃圾话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把嚼得差不多的奶糖吞进肚子里。顺利解出例题的刘昊然也解救了全班，各自抓起书包归家。
回家路上吴磊没怎么说话，大概是被突来的挑衅搅坏了好心情。刘昊然见状，又急忙忙从包里摸出两颗红豆味的大白兔，小心地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吴磊摇了摇头，一边用力地踢飞了送到脚边的石子。无辜的小恐龙也跟着晃了几晃，好像在说它知道内情。第二天这所谓的“定情信物”便被吴磊摘下，放在了床头。刘昊然百思不得其解，差点去查了三楼走廊的监控摄像头，最后还是坐在后门没怎么听课的同学磕磕巴巴地给他复述了半截罪魁祸首。
那天放学刘昊然找了个不搭边的借口，没听完吴磊说什么就跑远了。吴磊特地端着饭碗在家门口等着塞他两口糖醋小排，等到饭凉了半碗也没见着人影。得，次日直到放学才被他在男厕里间逮着给自己涂药的刘昊然。
他眼圈下明显有一层青黑的淤痕，嘴角也磕破了，一看就是跟什么人打了一大架。吴磊接过他手里的红药水，硬是下重手给刘昊然继续涂着，涂得这位打架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平顶山小拳王疼到哇哇大叫。他给刘昊然贴好嘴角的创可贴，又不轻不重的敲了他一下，问道：
“你干嘛去了。”
“如你所见...”
“哎哎哎疼疼疼！！我说我说，这不就是打架去了吗...”
“你打架不叫上我？”
刘昊然抬头，看见吴磊那副认真的样子，心想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晚生两年还没跟上发育，也矮人家半个头，去了就要挨双份的打，那还不如我自己顶了呢。
“磊磊，打架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很疼。我不想看到别人打你，也不想你看我挨揍。”
“那样小爷我也太丢人了。”
他岔七歪八地扭开话题，没想到吴磊更是直接红了眼眶，糯着嗓子问他：
“那别人打你就不疼了吗？你做事情之前...能不能想清楚。”
吴磊话说了一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语气太硬。这本不该是一场质问，只是刘昊然用吊儿郎当的态度掩住事实，实在是让他有些...恼火？
从小到大刘昊然从来没有瞒过他一件事情，哪怕是前一秒发了毒誓，后一秒两人便互相挠着痒痒来吐露真心，这事儿显然和他有关，刘昊然又在这儿逞英雄不肯告诉他。吴磊并不会真的生气，只会莫名觉得有半分疏离。两人就这么僵持在男厕最后一格里，直到吴磊低下头，很快地擦掉了渗出眼眶的眼泪，见状心疼的刘昊然才肯说出剩下的半分真相。
“...我看你不要总说我幼稚了，刘昊然，你就为这事儿和张一山打架？我...我根本没生气！”
这下轮到刘昊然瘪着嘴了，不过事情倒是三下五除二地被澄清了。他看着吴磊破涕为笑，拉着他回教室里拎书包，刘昊然被吴磊拽着，跟在后面乖乖地走。
“吴磊。”
“干嘛？”
“你以后别哭了，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闭嘴。”
又是不出意外地踩着铃声进教室，吴磊自动无视了班主任的注目礼，晃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自从对门那位进入高三的炼狱以后，吴磊几乎每天都是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到校的，早读提前半小时的刘昊然每天早早地就蹬着自行车出门，而吴磊总要在闹钟响了四五遍门被敲了三四次之后，才会睁开眼睛迎接早晨的第一缕阳光。
伸手从桌斗里掏出一个还带着点温度的包装袋，封口处贴着张米黄色的便利贴，吴磊看了看上面熟悉的“要吃早饭！！！”，把书包往桌斗里一塞，趁着班主任站到教室门外呼吸新鲜空气之际，捧着包子胡乱往嘴里塞两口。
高一的学习虽然没到那么紧张的程度，但总归和以前是不一样的，老师们上课都像打了鸡血，时不时就要念叨两句别以为高一还早得很三年很快就过去了，听多了也厌烦，本来没有压力，硬是被老师说得感觉第二天就要上考场。底下挠头的挠头打呵欠的打呵欠，吴磊撑着脑袋，想到每天埋头苦读的某位高三学子，不禁开始担心刘昊然的心理健康。
地理老师愣是靠着“同学们我再讲两分钟”给自己加了三分之一的课时，吴磊背着书包走出教室的时候，走廊上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停车场的各色自行车也是零零散散地停放着，吴磊大老远就看到坐在自行车上的刘昊然，一条腿架在车上，另一条腿撑着地，手里捧着本英语单词，不同往常，单词书被刘昊然攥在手里，旁边还站着一个女孩。
吴磊看着站在刘昊然身边的陌生女孩，有一瞬的愣神，又往前走近了些，那女孩个子高挑，长马尾梳在脑后，长得不算是惊艳的的好看，但也绝对能称得上标致，要不是吴磊知道，让旁人来看，定会以为这是对闹别扭的早恋小情侣。
说是闹别扭，是因为那女孩站在旁边一脸委屈，明明天气不冷也平静无风，愣是红了眼眶和鼻头。
不知怎么地心里不是滋味，泛上一股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情绪来，虽然知道偷听不对，但吴磊也没忍住，又走近了些，反正他们也注意不到自己，反正他们声音也挺大。
刘昊然是确实没有注意到另一边的动静的，自己和女孩的声音更是一声高过一声。
“你不喜欢我干嘛教我功课啊！你不喜欢我为什么我问你问题你都教我啊！”
刘昊然只觉得无语，数学老师只是叮嘱了声要他多帮帮班上数学差的同学，作为数学科代表当然要以身作则乐于助人，没想到只是多教了几道题，就被班上这个之前话都没说过的女生缠上了。
刘昊然在这种乌龙上没什么好脾气，不耐烦了声音也不受控制地大了点，“我给你辅导功课就代表我喜欢你是吗？”
吴磊看不见刘昊然的表情，话倒是听得一清二楚，靠在边上墙角等了等，再探出头时那女孩已经不见了，才慢慢地往刘昊然那边挪过去。
只有十几步的距离在这时变得异常遥远，吴磊只觉得脑子一团乱，看着又低头背起单词的刘昊然，有说不出的感觉。
视线余光里出现一双熟悉的运动鞋，刘昊然猛地抬起头，对着吴磊笑了笑。
“今天怎么这么晚？”
“老师拖堂。”
“啊，早饭吃了吗？”
“吃了。”
刘昊然看出吴磊的不对劲，又不知该不该点破，看着吴磊从低头开车锁到跨上自行车，也没组织出个语言。
“今天的包子有点咸。”吴磊先开口了。
“那，那我明天给你换个种类，”刘昊然没再纠结，顺着吴磊的话往下说了，“回去吧。”
到了吴磊家，刘昊然照常把书包甩到吴磊床上，转头看到吴磊已经在书桌前坐下，桌上摊着还没写完的数学作业。
刘昊然盯着吴磊的背影看了多久，吴磊就对着自己的数学作业愣了多久，看他一直僵着，刘昊然探身过去，手顺势搭上吴磊的肩膀，“哪道不会做了？”
从回家路上到现在，吴磊都没再跟刘昊然搭话，刘昊然说什么只是点着头，间或发出几个语气词表示自己在听，现在对着自己的数学作业，整页的数学题变成乱码，乱码中夹杂着一个声音。
“我给你辅导功课就代表我喜欢你是吗？”
吴磊想了一路，烦了一路，自己怎么会对刘昊然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有这么大情绪，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的一言一行，这个人的喜怒哀乐，也牵动着自己的思想，在我旁边的这个人，骑着车在跟我抱怨高三作业太多的这个人，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仗着比我大两岁总是欺负我，按理说我该讨厌他，可是他又对我很好，对我很好。
可是他又对我很好，我喜欢他。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突生情愫还是日积月累，吴磊自己也想不明白，谁见了他们都会夸一句两兄弟感情真好，现在自己对哥哥，至少是大家眼里的哥哥，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这么多年，吴磊收刘昊然的大白兔奶糖成了习惯，和刘昊然一起回家成了习惯，让刘昊然辅导数学作业成了习惯，开心找刘昊然不开心也找刘昊然成了习惯，对刘昊然的喜欢，也成了习惯。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一旦依赖上，就很难摆脱掉。
吴磊才意识到，和刘昊然这么多年的感情，在自己这里发酵变了质。
“不用，我自己做。”吴磊把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拍开，低头拿起笔。
即便是没有脑子的人现在也能感觉到吴磊的不对劲，更何况是几乎天天和他待在一起的刘昊然，感觉到吴磊的情绪不好，刘昊然也没再继续招惹他，坐到一旁拿出自己的功课。
摊开书，又瞟了一眼吴磊，“怎么，今天脑子突然开窍啦？”
吴磊没有答话，只是在草稿纸上演算着。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房间里开始着弥漫低气压，刘昊然也坐不住，笔在手里攥出汗了，一道题也看不进去，胡乱卷起课本和笔往书包里一塞，起身时凳子踢得吱啦响。
“我走了。”只丢下这一句话。
吴磊听到房间外妈妈留刘昊然吃饭的声音，刘昊然又说了些什么，紧接着是关门声。
他也锁上门，在自己的房间里坐了许久，胡乱写着，直到房间里昏暗得几乎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似的把台灯打开，把那张写满了乱七八糟的演算和“刘昊然”三个字的草稿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只觉得困，想睡一觉。
起身把凳子推回去，又去推刘昊然坐的那把，才看到桌子另一边，放着两颗大白兔奶糖。
整整一个星期，吴磊都没在停车场看见刘昊然，放学后一个人骑着车回家，一个人窝在房间里写作业，吴妈妈问起来，只说刘昊然最近学习忙。
但早饭还是每天都在桌斗里等着姗姗来迟的吴磊，每天换着不一样的种类，和早饭一起塞在吴磊桌斗里的，还有几张作业纸。
纸上记了吴磊这几天数学作业做错的题，又用另一种颜色的笔在旁边写好错题分析，底下空白处又写了几道类似的题型，每张都被写得密密麻麻，只有数学题，没有别的话。
整整一个星期，刘昊然都没去找吴磊，上学放学都是一个人，每天在教室待到最后才走，倒是帮值日生承担了锁门的活。
功课倒是真的多，但刘昊然也能挤出时间做其他事，教过他高一高二的数学老师因为身体原因没有上来高三年级，而是回了高一教两个班，其中一个就是吴磊班上。刘昊然每天趁着大课间跑到高一老师办公室，问老师要了吴磊的作业，把吴磊做错的题记下来，顺便嬉皮笑脸地跟老师叙个旧，回去一道一道写好错题分析，把作业纸和每天的早饭一起，塞到吴磊的课桌抽屉里。
连续收了七天的作业纸，吴磊第一回跑到了高三年级。
学校把高三学生单独分了一栋教学楼，高三这栋楼的气氛比起其他楼都要安静严肃些，即使放学了也有不少人坐在教室里温书，讨论题目的都得压着声音，生怕打扰了其他同学。
吴磊按着门上的班牌找到了高三六班，人还有一大半，吴磊在窗边探头看了看，没看到刘昊然坐在哪儿，只好敲敲窗户，坐在窗户边的同学从作业中抬起头来。
“同学你好，我找刘昊然。”
那同学转头往教室后边角落看了一眼，转头说了声“他不在”，又低头埋进书里去了。
吴磊顿时有种自己浪费了高三学子黄金时间中的宝贵十秒的内疚，轻声说了句谢谢，又往刚才那个角落看了一眼，每张桌子上都堆着厚厚的书，吴磊没再多留，立刻离开了。
转了几圈跑到操场才找到人，一群少年围着橙色的光影满篮球场乱跑，球场上人不算少，旁边围观的也成队，但吴磊还是一眼看到了人群里头反穿校服的刘昊然。
吴磊曾经对刘昊然一放学就把校服翻个面儿的行为非常不解，甚至觉得有些莫名的装，刘昊然说这是为了方便吴磊找他的时候能一下就看到他，不过每天都是刘昊然一如既往地等吴磊，吴磊也一如既往地觉得这种行为很傻，但今天这样一看倒是很有用。
吴磊坐在球场旁边的凳子上看着，又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球场上的热情才散去，刘昊然抬手擦了擦汗，走到自己书包旁边，抽出水杯大口喝着。
刘昊然也早就注意到了等着的吴磊，吴磊刚来的时候他就想跑过去了，本着尊重运动精神的良好品质，愣是耐着性子又打了二十分钟。
一只手递过来两颗大白兔奶糖，刘昊然放下水杯，吴磊已经站在他面前。
“给你。”简短的两个字。
“刚运动完补充点能量，过会儿再吃啊。”吴磊又补充一句。
刘昊然没忍住，低头笑起来，“你不生气了？”
“我...我生我自己的气，”吴磊又开始语无伦次起来，“算了，我没生气！”
刘昊然还是止不住地笑，好半天才停下来喘口气，“所以你来找我想说什么？”
“我想说，”吴磊装模作样认真想了想，“我明天又想吃咸的包子了。”
高考倒计时一百零一天。
复习完功课，吴磊从书包里抽出为明天百日誓师大会准备的发言稿，迅速过了一遍内容，其实每年学生代表的发言都大同小异，只要不离努力和理想这样的主旨就不会出错。
班主任一个星期前找到他表明让他作为学生代表在大会上发言的来意时，拍拍他的肩，似是给他打气又像是询问，“就是发个言，也不用太紧张，我听说，前年的学生代表是你哥哥？”
吴磊点点头，作为回答。
“真好，兄弟俩都是学生代表，你哥考得好，你也一定行，老师相信你。”
刘昊然以前在学校里也算小有名气，前年考上了邻市的名牌大学，和其他优秀学子的名字一起被列在学校的高考红榜上，高二一整年，吴磊每天进校门都能看见门口展示栏上熟悉的名字，直到又是一年六月，展示栏上被晒得有些褪色的红榜被新的喜报换下。
说没有压力是假的，吴磊选的文科，要背要记的内容多，一天恨不得加到48小时来用，只剩三个多月的时间了，所有人的神经都是紧绷，就像一场激烈的比赛，运动员不敢松懈，观众席上的亲友团也是眼睛一刻不离。吴妈妈敲了敲门，给他送进来一杯牛奶。
吴磊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抬手搓了搓脸，没来由地有些烦闷，拿过一旁的手机点开朋友圈。
半小时前，刘昊然发了一条动态。
吴磊点开他的头像，是一只很可爱的柴犬。手指在聊天界面顿了顿，还是发过去一条，“方便打电话吗？”
没过几秒，那边语音通话就拨过来。
“喂。”
听到熟悉的嗓音，吴磊好像吃了一剂定心丸，瞬间放松下来。
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听到他的声音让你就觉得安心。对于吴磊而言，刘昊然就是这个人。
吴磊坐到床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吴磊问他食堂里的菜相比于上个学期有没有提升，又问他社团和实验室里的事，不用刻意找话题，什么都能聊，话题突然变也能跟得上节奏，他和刘昊然一直都是如此。
话题最后回到吴磊身上，即便吴磊轻描淡写，刘昊然也能听出他的紧张和烦闷。
“现在功课忙吗？”
“还行，你看我都闲得能跟你打电话了。”
刘昊然被吴磊逗笑，又放轻了声音跟他聊着。
谁都是这样过来的，刘昊然回想起自己高三拼命的那段时间，便能知道吴磊绝不会比他懒惰，平时和家里通电话总会听妈妈提一嘴，说小磊这次月考考得不错，刘昊然听着电话另一头妈妈的笑声，自己也低头笑起来，小磊一直都很乖。
有没有这样一个人，只是和他安静地聊着，听着他温温柔柔的嗓音，就好像找到情感宣泄口，想把所有的情绪都倾倒出来，那人也永远有耐心，把你的情绪照单全收，温柔包裹。
讲到最后吴磊已经带了些鼻音，把这段时间以来堆在自己心里的烦闷和压力倾数全倒，讲完才觉得自己身体轻了一半，一直吊着的心也放松了许多。
又静下来，听筒里传来两声吴磊吸鼻子的声音，刘昊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说出来的话也温柔无比。
“不会又哭鼻子了吧，小屁孩。”
“我没有，你才小屁孩。”
刘昊然又低头笑起来，真是一点都没变。
“小屁孩，你不是崇拜我吗，那就追上来吧。”
“滚，谁要追你啦。”
“我想让你好好学习，你是不是放错重点啦。”
吴磊好像被说中了某件心事，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
“考完了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就在这里等你，加油啊，小朋友。”
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嗓音。
挂掉电话，刘昊然从楼道台阶上起身，室友休息得早，刘昊然是拿着手机跑到楼道里给吴磊拨的电话，这会儿早已过了零点，三月初的夜晚还未完全褪去寒意，刘昊然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往宿舍走去。
第二天，在食堂吃午饭的刘昊然刷到了高中一位老师的朋友圈。
“又是一年百日誓师，孩子们加油！”
配图是九张照片。
其中一张，有位少年穿着白衬衫，右手握拳举起，眼神坚定而明亮。
刘昊然手指在这张照片上停留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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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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